小时候养过许多鸟，都无一善终。起初还一把泪一把泥的将它们埋在梧桐树下、兰花草旁。祈祷它们来世成为一只苍鹰，站在食物链的高处。后来即使有误闯进来的小家伙，都不曾饲养。让它们尽情地在窗外构筑巢穴，春去秋来，新生与离去。

是鸟儿，就当翱翔天际。作为大自然孕育的一份子，它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经历着同样的日月流转、和人类一同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人和万物本应和谐共存，然而现实却往往并非如此。目前，只有一小部分的动物，成功找到和人类共处的方法。而大多数的野生动物，在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天都面临着来自人类的生存威胁。

它们或是被残忍猎杀，成为人类的食物、首饰、药材，或是被困禁在动物园、水族馆里给人类参观和表演，成为人类的娱乐工具，满足人类的虚荣、猎奇与贪婪；或是因为某些传统或文化，沦为了人类的奴隶，承受着各种各样的“义务劳动”；或是因为人类活动无节制扩张，加之环境污染、破坏与气候变化，导致它们的栖息地骤减，食物短缺、水源不足，直至灭绝或直接死于森林大火、干旱、海洋酸化等。

如果人类的生存活动，带给动物的只有破坏和毁灭，是何其残忍、悲哀，对动物来说，又是何其不公、不幸。更绝望的是，人类甚至早已习惯于这种不平衡的状态，习惯于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去破坏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和人类一样，它们是鲜活的生命，会累、会痛、会恐惧、会难受。只不过它们的痛与苦，被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2018年，BBC拍摄了一部关于穿山甲的自然纪录片——《穿山甲：被捕杀最多的动物》。穿山甲是一种非常古老的物种，是唯一有鳞甲覆盖的哺乳动物，可正是这种鳞片，给它们带来了灭顶之灾——它们的鳞片和肉乃至任何一处躯体都变成了赚钱的商品。尽管《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即华盛顿公约，简称CITES公约）已在2017年时把8种穿山甲全部列入禁止交易的范畴，但这依然没能阻止偷猎和非法贸易的进行。仅2019年，国内就又查获了数起大宗穿山甲走私案。7月，南宁、哈尔滨、广州等海关联合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查获一特大濒危物种走私案，抓获犯罪嫌疑人12名。并提供精准情报，指引新加坡海关截获穿山甲鳞片11.9吨。12月，杭州海关缉私局与温州市公安局联合侦破特大走私濒危野生动物及制品案，抓获犯罪嫌疑人18名，查证涉嫌走私穿山甲鳞片23.21吨，意味着近5万只穿山甲惨遭杀戮。

这些走私过程是异常残忍的。为了给售卖的穿山甲增重，偷猎者会向穿山甲体内灌水、玉米糊甚至水泥，为了运输时稳定它们的情绪，他们会给穿山甲打镇静剂，这些被人上下灌注的穿山甲，看起来还活着，但内脏早已腐烂，千疮百孔。然后，它们会被除去内脏、剥掉表皮，伪装成鱼或者蛇，被卡车、火车、出租车，甚至是救护车运送到各地。

听说大象是有灵性的动物。那一桩桩血淋淋的象牙交易的背后，是多少家庭的支离破碎，是多少生命的身首分离。为了取出完整的象牙，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盗猎者会挑断大象的脊柱使其麻痹，再把整个脸部砍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大象是清醒的。当它们清醒地感知着这一场屠戮与折磨时，亲眼目睹自己死去，是否会有一丝恐惧、憎恨与悲伤。另一边，被推上文化圣坛的大象，并不比被猎杀的同胞幸运。它们面对的不仅是身体折磨，更是精神的摧残。为了磨灭大象的野性、令其服从，人们会把年幼的大象强行带离母象身边，给它们进行残忍的“驯化仪式”。“仪式”过后那些活下来的，都怕了、屈服了，才终于得以离开牢笼。但真正的奴役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人和人、和自然、和万物的关系，都存在一种平衡。”这种平衡，一旦被人为破坏，那么承受代价的也只有我们人类。人类在爱惜自己生命的同时，更要学会的，是如何尊重野生动物的生命。

今年2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出台了《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法律层面的重拳出击当然令人欣喜，但仍旧要求着我们去思考一个问题——除了惩戒与打击，还可以做什么？

制度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规范人们的行为，但却改变不了人的贪婪、盲目与无知。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非法交易与非法捕猎，反而越禁越狂。一边是保护法白纸黑字，一边是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暴利刺激着盗猎活动的发生，使禁猎成为了一场恶性循环。只要还有需求，还有市场，只要贩卖所获得的收益依然大于风险，就永远有愿意出卖灵魂去换取利益的人铤而走险。如果说穷是杀戮、走私者的原罪，那么高额利润便令人不择手段。单从贩卖角度下手，只会让不法分子寻找更隐蔽的交易方法，却不会杜绝售卖行为。想要禁止野生动物交易，从需求上掐断才是最有用的。让人遵法守法的前提，是普法教育；而让人真正重视起野生动物保护的前提，也是对于相关知识的普及和教育。只有当我们的社会发生变化，当每个人都发自心底的尊重生命、敬畏自然时，真的改变才会发生。

近年来，很多个人、团队都在做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拍摄纪录片、公开演讲，呼吁宣传，让更多人了解大自然原有的美妙与神奇，了解动物们生存状况背后人为的破坏与迫害，了解人与自然、与万物的休戚与共。“枪响之后，没有赢家。”杀戮和走私的背后，有着太多的残忍、血腥、死亡和不公正，而对这些地球同胞的迫害，也是在自掘坟墓。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顽疾非一朝一夕便能改变，但我们有责任从己身做起，有责任给下一代，留下一个健康的，所有生物和谐共存的地球。